记忆碎片 sd
记忆碎片
“怎么回事？”
身旁传来说话的声音，但Sam没有立刻回头。他沉默地握着方向盘，冷静地注视着前方漆黑的道路。淡黄色的浓雾随着Impala的疾驰不断地挤压着车窗，路面的石子频繁地击打着这辆车的底盘，后备箱有什么东西在嗡嗡的响动，一切细微的声音都在黑暗的车厢中被无限放大。Sam也几乎可以听到旁边男人的大脑在飞速运转，嘴唇启启合合，衣领随着脖子的转动发出簌簌的声响，最后，那两道视线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。
“Sammy？”男人问，“是Sammy吗？”
Sam疲惫地用大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方向盘，依旧直视前方。
“我是Sammy。”最后他低声说。
他立刻感觉到旁边的男人整个人都欢欣起来，但同时瞬间变得警惕。男人犹豫着要开口的同时，Sam渐渐放慢了车速，然后在路边停了下来。他拉上手刹，卷起自己的袖子，转过身面对着身旁的男人。
“来吧，测试我吧。”Sam沉着地说，“你总是随身携带圣水不是吗。”
男人这时却整个人愣住了。他仔细注视着Sam的头发、眼睛，以及Sam整张面无表情的、胡子拉碴的脸，没有再说第二句话，迅速地掏出圣水泼到了Sam的手上。
Sam通过了测试。他从座位下面掏出一条毛巾擦了擦手，然后又放了回去，准备发送汽车重新上路。
这时，男人却拽住了他的肩膀。Sam被他扯得扭过身体，在反应过来之前，已经被男人紧紧地揉在了怀里，力道之大，让Sam险些以为自己会被掰断肩膀。
“哦Sammy，我的弟弟…”男人激动得嘴唇有些发抖，他抱着这个无比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宽厚的肩膀，脸埋在Sam温暖的颈窝里，轻轻闻着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。这时他感觉一双很大很温暖的手搭上他的肩膀，他的弟弟在他头顶上方轻轻地叹息，小声说：“乖，我在这。”
男人逐渐平稳了呼吸，然后突然伸出拳头狠狠揍了一下Sam的肩膀。他推开Sam，视线重新回到对方的脸上去。
“你知道的，你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回来。”他有些生气地说。这时他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，于是使劲清了清嗓子。
“为什么我的声音这么哑？”男人边嘟囔边继续咳嗽，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，然后被那粗糙的触感吓了一跳。他把手心举到眼前去看，发现自己的手很厚很粗糙，上面布满了一层老茧。
男人有点愣住了。
他转头看向Sam。他弟弟的变化，他刚刚就注意到了。Sam换了发型，刘海梳开露出了额头，眼角有了淡淡的纹路，多了很多他并不熟悉的眼神。他的嘴唇紧紧抿着，闭成一条粉色的薄薄的直线，下巴是参差不齐的胡茬。眼前的Sam整个人消瘦而封闭，沉默得可怕。最重要的是，Sam比两年前见到时，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。
男人开始怀疑起一些事。
“Sammy。”他说。
“我在这，”Sam回答。
男人问：“到底怎么回事。”
Sam这次没有再开口。他像是已经厌烦了这一整套流程，自顾自地转过身，拉开手刹，重新回到了路面。
“检查一下你右边的口袋。”几秒钟后，Sam快速地说。
男人翻开自己外套的右口袋，意外地发现了几张小于一般尺寸的照片。他打开车灯，开始翻看。
第一张照片，是一个长相非常熟悉的男人。
翻到背面，几行黑色的字这样写到：“这是你现在的样子。
“你已经三十岁了。
“你没有穿越时空，你只是失去了过去八年的记忆。
“父亲已经去世了。
“你能信任的只有你的亲弟弟。
“不要沉睡。”
男人沉默了。这时Sam关掉了车灯，他说：“剩下的相片到旅馆再看也不迟。”
男人没有说话。他捏紧了这几张相片，刚刚醒来时的沉默再次笼罩在了车厢内部。
Sam依旧像十分钟前一样，双手握着方向盘，脸上毫无表情，双眼直直盯着前方。
“睡一会吧。”Sam说，“还要开很久。”
男人说：“上面说不要睡觉。”
Sam这时冷笑了一声，这是男人醒来后第一次见他的弟弟有不同于冷漠的表情。
Sam说：“五个小时前，我们重复了一模一样的对话。”
男人沉默了。突然间他拔高声音，声线里带着脆弱的颤抖：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Sam残酷地注视着前方，轻轻说道：“睡一会吧。等你醒来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男人犹豫了。他又想到，相片上写着“你能信任的只有你的亲弟弟”。
他靠回了座椅，不甘地瞪着窗外橘黄色的浓雾。十分钟后，他陷入了睡眠。